无法去行政化，只会更行政化

学者们往往一厢情愿，呼吁高校、科研机构、公立医院等等要去行政化。比如，人才规划里也写进了这样的条款：要克服人才管理中存在的行政化、“官本位”倾向,取消科研院所、学校、医院等事业单位实际存在的行政级别和行政化管理模所谓式。可以肯定，这样的条款只是一纸空文。

有人认为，学者治学、学术自治是去行政化的核心，实质上不是。去行政化的核心实质是去政府的直接管理，特别是领导干部的任命。中国各种机构行政级别的主要界定，来自于任命这个机构负责人的上级单位。国务院发文任命机构第一负责人、法人，这个机构就是部省级；部里发文任命机构负责人，这个机构就是司局级。因此，去行政化、破官本位是要自上而下的，而不是自下而上的。一把手负责制是上级部门管理这些单位的手段，学术权力是行政权利赋予的而不是自然产生的。去了行政化，就去除了上级政府部门的直接管理，这可不是下级机构能够左右的。上行而下效，校级、院级、所级的行政管理同样如此。

而不管是高校（中小学也一样）还是科研院所、公立医院等事业单位，主要经济收入都是依赖于政府财政。经济上依赖于政府，而不要政府直接管理，是根本不现实的。这有点像家里的夫妻，妻子没有独立的经济收入，而要保持人格独立和行动自由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。

我们羡慕美国的那些著名大学的学术自治，而忘了那些大学的经济独立，即创办之初就完全的私人创办、经济自主。当一大批私立大学主宰着大学系统运行时，其他公立大学也跟着享受政府少干预的好处。南方科技大学的去行政化的失败也在于此。当深圳市政府是大学的出资人，当书记市长是董事会领导人，而书记市长又是党和政府直接任命的，大学要去行政化只能是天方夜谭。

政府拨款越来越多，政府主办高校、科研机构的实力越来越强大，民营资本、私人捐赠创办大学、科研机构的可能性越来越小，党和政府对高校、科研机构的控制力度会越来越大，因此学术行政化的力度会越来越大。除了机构负责人之外，其他的人也在被行政化。中组部实施千人计划、各地方实施类似人才计划是一个例子，教育部聘任大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主任和学术委员会也是一个例子。

无法去行政化，只会更行政化。从直接管理到规范监督，从经费拨付到学术诚信建设，政府对学术的行政管理会越来越强，越来越频繁。

我相信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，学术行政化的有形之手远远强大于学术自治的无形之手。莫谈学术自治，学会在行政化下跳舞，才是学术发展之道。学术一点的学法是，要正确把握学术与行政之间的张力，正确处理学术与政治之间的契约关系。

邓小平说发展才是硬道理。借用梁启超的语言，期待着中国的经济发展带来未来的学术自治：经济强则学术强，经济独立则学术独立，经济自由则学术自由，经济进步则学术进步，经济胜于欧洲，则学术胜于欧洲，经济雄于地球，则学术雄于地球。